公子济安

【天启 月弥】玉镜圆(18)(《芊芊》后传2)


       回到神界,月弥总是放心不下上古传令羽之事,却在朝圣殿与长渊殿都寻不见上古,白玦也不在,炙阳也不见踪影。月弥也只得先回了月华府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回到月华府时,天启已经在书斋中等月弥。自那时月弥允了天启入她的书斋,天启总是不时就来月华府的书斋走一走。有时天启来寻月弥,月弥练功或是去了他处,天启也都在书斋等着月弥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其实少见天启仔细在她的书斋看书。倒是时不时在天启离开后,月弥看书时发现天启偷偷藏在她书斋的小东西,摆件、香珠、吟烛、光露……天启美其名曰,为月弥的读书时光增添乐趣,也算是谢月弥允了他时时来看书。月弥同天启说了几次不必这般,天启却从未改过,月弥也便由着天启,不再说什么,只是不时回送天启些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果又见天启摆弄着小摆件,轻声唤了天启。她现在心情乱糟糟的,便邀天启到桃渊林走一走。

       明月之下,桃渊林的桃花都染着银辉,映着与白日不同的景象。月弥走在桃渊林,身影中写满了心事。天启想起小生灵那封字迹惨不忍睹的信,想着月弥的心事可是听了小生灵的话……那他是不是……或许可以同月弥言明心意?

       可月弥终究开口不是他们,而是她放不下的苍生,“上古急传令羽,可是有何大事?”

       其实,小生灵们的话,又何尝不是月弥此刻的心事。只是她其实根本没有整理好关于他们两个的心情。月弥许是有期待的,可从前许多期待的幻灭,月弥也担心着这次若是问了会是同样的结果。前些时日才那般失仪地闹了她不喜欢天启,而今再问,她这算是什么?

       月弥以为,天启那肆意洒脱的性子,喜欢谁便是直接说出来的。只是月弥迷在这局中,看不到天启是同她说过他喜欢她的;月弥亦不知,天启对她的情绪,深到改了性子,也隐忍起来;月弥更不记得,她陨落的六万六千年一百年里,天启对着她的神像与紫月,诉说了无数次的思念与爱意。

 

       既是整理不好心情,倒不如问些同是她所在意的,于是月弥问起苍生。

       上古是知晓紫涵与青灼的婚事的,还专送了一份贺礼来送予紫涵与青灼。如此,还急传两次令羽唤天启回去,月弥担心是何处生了祸事,惹得那处生灵难以安生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感受得到,她回来之后,神界的大事总是避着她谈。月弥当然知道这是为了她好,自她明悉自己真正的伤情了,她更是感激着这一众旧友为她这般操心。可如今她元神已然完好,左不过神息稍有混乱,细心调理也无大碍,她也早该担起神责了。

       天启知月弥忧心,可又顾念着梦泽之事或是关系着月弥的前总管事。月弥那为了故友不顾自身的性子着实让天启不敢将实情告诉月弥——若是说了,月弥定要忧心这事是否关系那管事,怕是会亲去清平守着,碰上魇,被他的禁术伤了可如何是好?

       天启想扯个谎将这事糊弄过去,说是妖族中有个小妖不懂事,取了小仙童的灵泽来修炼。妖族之事,上古不好责罚,那小仙童的家人又急要说法,才要他这样急回来。天启又说这事已经解决了,小仙童只被取了一半灵泽,性命无忧,折损的功力尽剥了小妖的补上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如何听不出天启在蒙骗她?如此,那件事定是件极大的事了。可月弥也明白,这蒙骗本是好心,她一味问下去倒是她不识趣了,她便也装作信了这谎言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在桃渊林慢慢走着,天启便在月弥身后伴着。良久,月弥轻轻说:“今后,这些事莫再刻意避开我,好吗?我知你们为我好,可这样的我,会愧对苍生的……”天启听得出月弥的难过、无力与愧疚,却忘了这话语中说的本就不是什么小妖噬灵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天启,天启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大抵是刚刚说了谎的心虚作祟,天启岔开话题说着他们已经许久不曾对弈了,几万年前以星为子他尚记得,只盼着何日能再如此对弈一局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,“这还不容易,此刻我们便去布星台,对弈天明都是无妨的。”月弥说着便要向布星台去。天启眼疾手快拉住月弥,“今日紫涵与青灼的婚事,你也定是累了,不如今日便好生歇息,我们来日再弈,亦是好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看着天启拉住自己的手,又想起白日里小生灵的话,月弥心里更乱了,脸上也多了丝不自然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想,自己从前一个敢爱敢恨的性子,如今怎的这般婆婆妈妈。

       深吸一口气,月弥想同天启将一切说道明白,“天启,你……”话都到嘴边了,月弥终究还是怕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,什么都说不出,“你……三日后可是有时间的?桃夭便要成了,那时我取了新酿,在布星台与你对弈可好?”

       天启笑着帮月弥摘掉落在发上的桃花瓣,“其实,只要是月弥你找我,我都是空闲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月弥觉得脸上似有些发烫,留下一句“今日乏得厉害,我便不送你了”便飞快回了自己的寝殿。寝殿内,月弥捂着自己的胸口,那颗心仿若要跳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天启那略显亲昵的动作,还有那惹人误会的话,和着小生灵们白日的话语,缠绕成丝线,绕得月弥心绪乱作一团。月弥想,天启这般,究竟是真的不知何时竟对自己有了什么心意,还是他对旧友的无心之举?月弥想问,可月弥并不知该问谁,亦不知该如何问。月弥并不怕自己终究是自作多情——好吧,其实也是怕的,月弥更怕他们好不容易才显得正常的友谊又分崩离析。

       被许多心事扰着,月弥临近晨时才渐渐睡去,还未到早饭时便又自己醒了来。迷蒙中,月弥唤着青灼,唤了两声才想起,青灼还在迦浮山享着新婚尚未归来。

       大抵是昨日的情绪还未消散,月弥才发现,月华府的寝殿这样大,这样空,只有她一个。月弥苦笑一声,摇了摇头——自己何时起,竟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?

 

       这三日倒也未有什么大事,神界众神皆是清闲。月弥也就着这份清闲随意练练功、看看书,取出了芊结桃下的桃夭,也会不时想起天启与她的关系。月弥看了许多话本子,可话本中哪有这些。

       这三日天启却未常来月华府。第一日,天启亲去布星台重新收整了台宇,播了许多冷瑞香。第二日,天启去迦浮山抓了小生灵们到浮沱木藤上,问它们同月弥说了什么,他又当如何同月弥表明心意。第三日,天启督普华将他讨来的红线修作一对隐镯,天启想便是对弈后,他便同月弥表白情谊,便是这对隐镯,锦上添花,他要将月弥永远套牢在他身边;纵是月弥仍是不信的,他便从这隐镯起,将月弥的心一直暖下去——迟早月弥是会信了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第四日,月弥又是起了好早,收拾好衣妆,带着桃夭去了布星台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已经许久未来布星台了。六万多年来,布星台竟依旧清爽洁净,还泛着的冷瑞的香气——这倒是让月弥未曾想到,她本是料想几万年无神照拂,布星台许是已经破败,她便是早些来要好好休整一番。月弥以为,这般有心的事情,当是上古做的才是,还在想着明日便去谢上古照拂她的布星台才是。

       彼时,月弥不知,天启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“月弥,我收整这布星台,可还合你心意?”

       神闲下来总是爱回忆过往,月弥也是。月弥架起小酒炉,将桃夭温上,又抚着布星台上的棋盘,想着从前。月弥想有天启与上古的过往,想着她因着天启才酿下的美酒,想着苍生,六万多载,她当真错过了许多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天启到时,桃夭已经温好了。见天启来了,月弥浅笑着看他,布了漫天星棋。

       月弥为天启倒了一杯桃夭,便听见天启那句“月弥,我收整这布星台,可还合你心意?”

       月弥惊讶布星台如此竟是天启收整的,却也未惊讶许久——这处处合她心意的布置,当是一同玩了十万年的神祇的手笔。“无一不是合心意的收整,我如何会不满意?是谢你有心了。”天启,你当真同从前有了许多不同……你……是否也真如小生灵们所说一般,变得有一点点喜欢我?

       不知是否温酒时嗅了太多的酒香,月弥此刻却想开了想要一个答案,“天启,这棋,输的神要本心地答赢的一个问题,可好?不着一丝欺骗的那种。”月弥想,纵是自己一局赢不下,多来上几局,总有自己赢棋的时候,那时她想将一切同天启问清。纵是自作多情,便是不过棋局后的戏语,总不至伤了他们的友情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,月弥不信是更多的。不过是酒香中她愿意放肆一回,放肆中,她愿意堵上自己的全部感情,换一个死心。

       天启在月弥对面坐下,“自然是好。”天启想,这局他全力以赴便是。若是赢了,他便取出那对隐镯,问月弥可是愿意接受它的;若是输了,答月弥一个问题,月弥总是更开心些。其实,月弥想知道什么,只要问他,他都愿倾心相告,本不用什么赢棋的噱头的。

       天启与月弥自漫天星棋取棋落子,一如六万多年前的那一夜。什么都没变,同样的神祇与风光,同样的对弈与无谓输赢;什么也都变了,不同的棋局,不同的关系,不同的心事,连同飘荡的酒香混着天启与月弥之间的气氛,都是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以为,他们可以对弈几局;他们以为,他们时间还有很久。

       这一局才落下几子,桃夭都不曾饮上一口,天启便感受到与梦泽相连的那一脉的震动,是魇去清平村收取梦泽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月弥……忽想起今日还有些事,这局棋,我们来日再弈可好?”天启满脸愧疚同月弥含糊着梦泽之事,又偷偷传了枚令羽给上古。

       那枚令羽飞出时,月弥看得真切——天启,你的令羽从来不曾在我眼下偷传出去啊。看方向,是朝圣殿的方向,此刻上古该是在例行议事才对,这令羽上古应是暂时收不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天启,是前几日的事,对吗?是很大的事,对不对?你同我讲实话,好不好?”月弥眼中流露的焦急、热切与哀求,一如那日的渊岭沼泽。可这次不同了,天启没能再拒绝月弥,他不想再将他的月弥推得远远的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月弥,那样聪慧,又那般在意着苍生。既然这事情终究瞒不过,这一次,他想要同月弥一起,面对一切。只要他们一起,何事不可为?

       如若可以帮你解决困难,我情愿这困难你从未知晓。如若终究你想自己面对,那便要我同你一起。不是因为我担心你处理不好,我自是相信着你,不然,我便抵死不认这困难的存在。我只是想要你知道,若你累了,我会一直在,做你的依靠。

评论(1)

热度(49)
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